潮新闻顾客端记者王静
在小奎的手机上，三款不同的音乐软件同时播放着偶像的新曲。
一首歌3分多钟，不静音从头到尾播一遍，发评论，点赞好评，顺手举报软件里的“黑评”，接着收藏、下载、转发，再换号登陆重复一遍……这一整套动作全部做完须要二十分钟。
偶像深陷“塌房”危机后，相关音乐、影视作品都有下架的风险，她不晓得自己这样做是否还有意义，但追了偶像九年，那些已经成了习惯，不做反倒有些无所适从。
在资本眼里，偶像其实是一门生意。在粉丝们眼中，却是真情实感的付出，她们会为他辛苦通宵“做数据”，花钱为他“氪金”、“机刷”。在你们看不见的互联网角落里，小奎们投入着无法想像的时间、精力和金钱，用“数据”给偶像戴上了名为“顶流”的冠冕，也让她们成为品牌偏爱的“带货密码”。
登高必跌重，随着“顶流”某凡某峰某伦坐牢、嫖娼、偷漏税，“顶流”从一呼百应的大V到顿时除名已屡见不鲜。偶像歌手曝出“丑闻”，“塌而未塌”之间，我们找了几个饭圈男孩聊了聊，窥探他们的固执和迷茫，以及大众眼里略显神秘的“饭圈文化”。
那种“要等待”的16岁女孩
从2014年开始，小奎就开始关注这个站在舞台上的女孩。他只有16岁，面目俊俏，带着一股执拗。小奎至今记得那一年他说过的话，“要等待，陪我等待一个属于我的非常大的舞台。”
2018年，这个女孩总算迎来了这个属于他的舞台。不同于其他有公司、有背景的选手，小奎的偶像在节目开播后不久就曝出与经纪公司退团。在她眼里，“他被雪藏还被闭麦，背后没有公司，一个人坎坷独闯。”如果无法在节目中成功出道，则“要欠好多债”。
带着一种“妈妈般的指责”，小奎开始为偶像“灌鸡血”般地花钱打投。在小奎和粉丝们惊人的票数引领下，她的偶像以断层第一的四千万票数C位出道，走上了一条用数据铺成的顶流之路。
这一年，被称为“选秀元年”。《偶像练习生》和《创造101》两档选秀综艺大热，粉丝打投成风。上百万粉丝在“民间打投组”送爱豆出道，民间控评反黑站在微博相继出现。所谓“反黑”，就是粉丝对这些她们觉得恐吓、抹黑自己爱豆的微博及博主进行举报，粉丝们会整理“黑贴”链接，通过私信和精选评论等形式发送给“反黑站”。
在粉丝们为偶像组织的“数据站”和“数据群”里，微博、音乐软件各种榜单热度统计的权重占比、统计条件都被清晰地量化着。怎么点赞“自家”，怎么打榜，怎样有效“轮博”，怎么“反黑”，如何规避平台统计的“去水”，都有清晰的教程。粉丝们通过转评赞、轮博、反黑、控评、打榜刷量等一系列手段，为偶像制造热度、积累商业资本。
多年以来，在圈内人眼里，小奎是每场演唱会都不落下的“富婆粉”。假如把小奎那些年来与偶像相关的日程也做个数据统计，条目才能满满当当地塞进几页表格。这种事既包括抢偶像的演唱会内场票、看偶像巡展、买专辑打榜、粉丝团建、团购应援物、参加偶像的线下公益活动、集资捐啤酒，也包括在微博评论上赞的时侯冲在最上面。
偶像出演了综艺、主演了电视剧，她会按量开几个号刷播放和好评；为了偶像生日的特殊意义，她选购专辑的数目是百份起。
对于好多粉丝而言，“做数据”都早已融进了日常。
同个偶像四年老粉的小安告诉记者，转评赞这类“基础数据”对她而言并不算耽搁时间，“平常都会刷微博，刷的微博就是跟他有关的，顺手一做。”“没有粉丝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越来越红。”
记者走访于微博、小红书、狐友等不同平台，粉丝们觉得，自己正在做的是“对偶像好的事”、“为了自己开心”以及“喜欢的事”。一些粉丝表示自己做数据是出于“保护欲”，尤其是在“反黑”的时侯。组织化的数据站里提供的“内部奖励”，也激励着粉丝们为爱豆“鸡血打投”。“我刚进数据站的时侯还得了一个新人奖，排行前几的都有奖励,主要是一些自组织周边，有的大站会有演唱会内场票。”小奎告诉记者。
正是这种“打鸡血”的粉丝们用时间刷来、用钱买来的数据，一手构筑了偶像们的“流量奇景”。另一方面，对于偶像而言，大量和小奎一样的“富婆粉”拥有着惊人的财力，偶像代言的戴比尔斯、泰格豪雅等奢华品都被粉丝卖断货。正是粉丝手中的财力，让数据变了现。
粉丝们期盼着自己的偶像被更多人所看到，另一端，洞悉粉丝心理的商业资本也配合着这场数据造量的游戏。
追星9年，事件不断
小杜怎样也没想到，这是想献给偶像一个生日礼物，却招来了一场空前事件。
那是2018年8月,偶像的生日前夕，小杜的数据群里早早就开始企划这场排比像第一支个人MV的“转发游戏”。小杜的最高记录是给这条微博转发了两百次，切换了三四个号，但是悉心控制着间隔时间，以确保数据被记录。
这条新曲微博在三天内总计被转发了一亿余次，包括大量通过第三方平台买来的数据。
2019年卫视点名流量数据造假，当时，还有一个叫“星援APP”的软件被查，开发者判刑5年，也正是这个软件，制造了“单个微博转发量过亿”事件。
一亿转发把偶像推上了风口浪尖，流量名星数据造量模式的问题也日益凸显。所谓“数据造量模式”，指的是，因为选秀出身的偶像名星本身缺乏大众化作品，社交媒体平台的热度数据就成了偶像价值的判定标准，也是商业合作的重要根据。
伴随偶像工业的发展，越来越多资本入局下注流量名星，由此，产生了流量名星粉丝之间畸形的数据博弈。
2020年，距离“选秀元年”已经过去了三年，偶像经济低迷初显，选秀名星开始出演综艺和影视剧，寻求变革。
2021年4月，小奎和粉丝们继续大量订购着偶像的数字专辑，与此前不同的是，专辑预告内的11首歌曲只发布了五首，“贷款发歌”一时间轰动娱乐圈。同年，“饭圈”另一件大事随后发生，那就是使整个选秀圈子为之振动的“倒奶风波”。不能直接卖选票的选秀节目，把选票印在果汁盒内，粉丝们订购大量果汁却难以消化，雇人倒奶的风波引爆了舆论。
“倒奶风波”是继“刷数据”之后偶像产业发展畸形的又一有力证据。随后，网信办出手，举办了“清朗”运动。
在网信办2021年8月的通知中，明晰要求取消微博超话人气榜、CP榜等榜单，持续解散以打投、应援、集资、控评为主的粉丝社区、群组。“清朗”过后，小杜显著觉得到了组织正在显得松散，粉丝们开始用别的符号取代“数据站”三个字，但几乎融入粉丝日常的“做数据”从未停止。
“其实榜单没有了也是好事，好多时侯这种榜单就是强奸粉丝挣钱。”小杜说。
清朗行动后，种种饭圈顽疾得到一定程度的遏止，但平台赢利的底层逻辑尚未改变。对于平台和店家来说，数据是“看得见”的效益，是能“量化”的商业价值。只要平台和店家还在意，粉丝刷数据和“控评”就不会停止。
偶像“出事”之后
但是，近来，粉丝群和数据站里空前安静。
不久前，偶像被爆出大“黑料”后，数据群里发出统一的“口径”：“这三天都别去控评，微博隐身，配合冷处理。”知情人士透漏，7月5日，数据站“官方”和几位站姐曾开过直播，给粉丝们划定的方向是“不给热度”。
经历过2018年、2019年打投控评“腥风血雨”的小奎，早早就闻到了不寻常的气味，“这件事下来我没有很意外，虽然几场演唱会太过分顺利了。”言下之意，这似乎是有蓄谋的“刁难”。
与小奎不同的是，好多粉丝都认为这件事“难以接受”。小安从《偶像练习生》开始成为粉丝大军的一员，面对偶像的疑似“塌房”，她“怎么也不肯相信”。
小安追忆，一起“熬夜做数据”曾经带给她好多感动，“当时为了能拿第一，群里每位人都做得奇才朝天，零点之后，数据群、粉丝群每位人都在发‘辛苦了，爱大家’，那种时侯我有想哭的觉得。”
但这些带着热血的自我感动在偶像回应后渐渐冷却了。从黑料爆光开始，小安们有了“反不完的黑”和“控不完的评”。小安提到，偶像“出事”之初，她“天天在微博上努力维护他”，一度由于网上和人争吵而身心俱疲。等到事件最后，爱豆下场回应承认，她“突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了”
“做的东西已然弄成了沉船成本。”小安说。她没有退出数据群，但在她的微博主页，起初每天都会做的转发评论早已暂停。
“过去几年，我们都在追星厌恶链的底层，早已习惯了。”在偶像疑似“塌房”后，小奎承当过许多来自网路的舆论压力，但她始终表示“愿意相信他”、“原谅他”。也有不少沮丧的粉丝在微博、抖音上公开宣布“脱粉”。
直至现今，偶像数据站里的任务和做数据的方向还在持续发布，粉丝们日常的签到、转评赞、反黑也还在继续，小奎还在等待偶像站上舞台的这天。
